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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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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日落之後,夏天的燥熱依舊不減。

農村的平房瓦房緊挨著,一排一排亮著透亮的燈光,陰沈的天空之中,融入了家家升起的炊煙。

林輕漾套著一件碎花罩衣,在主屋後面狹小的廚房裏炒菜,這是她為數不多的下廚房時間,為的是招待從遙遠京北市而來的裴嘉然,在這個昏暗逼仄的空間內,火光沖天,火紅色大片映在四周的瓷磚墻上,裴嘉然從客房換了身衣服出來後,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火爆場景。

在他身旁,黑色劣質皮革沙發上,秦止環抱雙膝,兩條白凈的手臂死死抱著那個粉色的小透明箱子在那悶聲痛哭。

裏面的烏龜還健在,只是殼被磨了幾道劃痕,精神也有些萎靡,只肯待在殼子裏不出來。

秦止看在眼裏,痛在心裏。

裴嘉然也很愧疚,但到嘴邊安慰一個男人的話他總是說不出來,但耐不住面前的秦止哀嚎一聲高過一聲,他小心翼翼走過去,似是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低低道:“節哀。”

“....”

秦止猛地擡頭,楞住,看著他極其認真的表情心裏的這個火騰的就升到脖子上方,他從沙發上跳起來,恨不得連盒帶龜都砸在他身上,可他卻舍不得,因為這烏龜畢竟是自己苦苦哀求林輕漾買回來的,他跟個寶貝似的。

“還不都是因為你!你把我的小龜弄成這樣!你還詛咒他!你....你.....”

你了個半天,秦止因為詞窮到底沒你上來,只能鼓著腮幫子惡狠狠的瞪著裴嘉然。

裴嘉然茫然地歪了下頭。

“我反彈!”秦止最後憋出這麽一句完全沒有殺傷力的一句話後抱著他的寶貝兒子跳下沙發打算去找林輕漾和他一起對抗這個今天突然來的‘不速之客’

裴嘉然還算比他高了半頭,秦止一開門,整個鼻腔便灌滿了辣味。

“我幫你吧?”裴嘉然剛說話,也被那股辣味堵了回去。

秦止更別說了,捂著鼻子瘋狂咳嗽,連告狀的心思都被堵了回去。

辛辣刺鼻的辣椒味毫無防備的撲面而來,不停地蔓延在整間房子裏,裴嘉然捂著鼻子咳嗽幾聲,呼吸間,更厲害的順著喉間灌了進去,他扶著門框咳的彎下腰。

林輕漾聞聲,關掉煤氣罐閥門,轉頭便看見他倆這副模樣,都被辣味嗆出了眼淚。

她其實也不太好受,只是時間長了能習慣了些,知道他在城裏待久了,一時半會還受不了這種生活,便揮著鍋鏟讓他倆出去。

“你們到外面等我,很快就好了。”

“.....”

林輕漾端著一盤有些發黑的辣椒炒肉出來,順帶著還拿了三個粉色的塑料凳子,擺在桌前,沖裴嘉然努努嘴,“好些了嗎?來吃飯,吃完帶你去衛生所好好處理下你的手。”

“好多了。”少年不再咳嗽,只是眼角有些紅,應該是剛剛流下眼淚掛的淚痕,他看了看自己簡單包紮好的手,慢慢向這邊踱步而來。

林輕漾向後一瞥,看到站在桌角處還抱著塑料盒子的秦止,對他一睨,“你打算抱著你那龜兒子吃飯?”

裴嘉然身份雖貴為客,可這也算是自己的半個老家,和林輕漾又有另一層關系所在,他為了給她留下些好印象,便很主動很禮貌的分發好筷子後,打算坐下來。

沒等秦止遲鈍的點頭,林輕漾冷哼一聲,語氣冷冷:“我們家還沒有畜生先上桌吃飯的道理。”

“.....”

然而裴嘉然一屁股已經坐在椅子上了。

林輕漾:“.....”

秦止:“......”

很快,林輕漾反應過來,才參透自己剛剛話中的意思對湊巧坐下的裴嘉然有多不禮貌,她尷尬的輕輕嗓子,也趕忙坐下來,解釋著:“不好意思啊,我剛剛不是說你,我是說秦止。”

二人緊挨著坐下,相對無言。

秦止笑的正歡,肩膀控制不住的抖動起來,帶著懷裏塑料盒子上方的蓋子抖動著發出咯咯的聲響,可聽到自己姐姐這麽說自己,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不笑了?不笑了就過來趕緊吃飯。”

秦止低頭掃了眼飯桌上的菜,癟癟嘴,沒說話。

一共三個簡簡單單的菜,一盤白菜炒木耳,一盤辣椒炒肉,還有一大碗水果罐頭。

林輕漾手腳麻利,快速給裴嘉然盛好飯,催促著他趕緊吃:“待會我帶你去村衛生所包紮去,多吃點,有力氣。你一個人從京北來也挺麻煩,想當初我從京北回到這邊的時候暈了好幾天的車,我記得好像你也暈車吧?”

林輕漾雖然對小時候的印象記不住太多。自從父母都走後,她對京北那邊知道的更是少了,除了逢年過節那邊會打過來電話或者郵寄一些東西,也都是和小姨和小姨夫聯系,自己完全接觸不到。但是她還記得這裏面他們兩個之間比較尷尬的關系,拋開娃娃親不談,多年未見的“弟弟”來到自己家,怎麽也應該熱情一點,這個姐姐她倒是當樂怡自得,單瞧著他體格不算太好,瘦瘦的,連秦止的衣服都撐不起來,便忙著給他盛飯盛菜。

而裴嘉然也只是淡淡的說幾句客氣的謝謝,視線都沒敢在林輕漾身上瞄太久,快速咀嚼著碗裏的飯菜。

向來被一家子寵慣了的秦止突然受到冷漠,心裏不是滋味,連忙用筷子懟了懟林輕漾的手肘,問道:“姐姐,今天怎麽這麽豐盛啊?”

“.....”

林輕漾著實吸了口冷氣,她時不時就在懷疑自己的這個弟弟在更小的時候到底有什麽頭部創傷沒有,竟然能問出如此不過腦袋的話。

裴嘉然此時此刻就顯得十分的酷了,面對如此大的挑釁也不去理會,只是在默默的吃著飯。

林輕漾看著面前兩個弟弟,瞬間就能懂生物的多樣性的意思了。

“豐盛嗎?”林輕漾盡力擠出來一個和煦的微笑問他。

秦止點點頭。

“拿我們兩個四周的夥食費換的。”

秦止:“?”

“可是這一個罐頭十塊錢撐死了,肉還是之前我媽來時候買的,這青菜都是自家的,按道理來說就一周的飯費啊!”秦止睜大雙眼不敢相信。

林輕漾攤手,“我沒說這些菜是四周的夥食費,還有那個小家夥,你的龜兒子。”

“什麽?”秦止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腳邊的小烏龜。

林輕漾停下手上的動作,嚼完嘴裏的飯,才道:“它值三周的夥食費”說著,她夾起一塊黃桃果肉放在裴嘉然的碗裏,轉頭對秦止揚聲喊道“起拍價只要三十塊,三十塊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真正的物超所值!還是從你的壓歲裏拿的哦,據說長大了還可以燉湯。”

秦止垂頭憋了許久,裴嘉然都怕他窒息過去,半晌,他猛地擡起頭,白凈雙頰浮上兩團不正常的紅暈,還掛著幾道淚痕,手指緊緊絞住衣邊,那模樣似乎像他收受到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似的。

很久,他才斷斷續續的憋出幾個字,“林輕漾,你禽獸。”

短短的幾個字符,將多少無奈和心酸全部傾吐出來,字字蘊含著無限的力量,讓人發人深省。

裴嘉然“......”

而她倒是顯得極為正常,並沒有打算和秦止繼續糾纏下去的樣子,自顧自縮回手。裴嘉然看著少女放回嘴裏的筷子,又看了看碗裏的那塊黃桃,咽了下口水,他一個側身,夾起黃桃吃了起來。

“謝謝姐姐。”

他的飯相不那麽斯文,大口大口吃的很快,看起來非常的有食欲,而林輕漾吃的慢,一口一口往嘴裏送,嚼了十幾下才會咽。

沒一會兒,裴嘉然先吃完,倒了兩杯水放在桌上,就這樣安靜的坐在那裏看著她鼓鼓的腮幫子一點一點咀嚼著米飯。

他很有耐心,像是欣賞一副世界名畫一般,目光柔和的看著她吃東西。

夏夜靜的可怕,偶爾外面有幾只犬吠,室內持續了幾分鐘的安靜,林輕漾才放下碗筷擦擦嘴。

“讓你久等啦,等我把碗筷收拾過去就可以走了。”

裴嘉然倒是比她站起身要快,一把接過摞在一起的碗,“我來吧。”

“你的手....”

裴嘉然笑笑,幾縷碎發倒在額前,遮住一雙像發光黑寶石的眸子,林輕漾看的有點出神,緊抿著唇角,回過味來才發現他已經麻利的收拾好桌子了,剛想拿到廚房裏,就被林輕漾拉了回來。

她沖蹲在沙發旁還在痛苦的秦止揚了揚下巴,“讓他去吧,也算是勤工儉學了。”

好一個勤工儉學。

裴嘉然規規矩矩的站在客廳裏,背對著頭頂的白熾燈,周身勾勒出昏黃的光,他也很順著林輕漾的心情來,歪了下頭,聲線淡然:“那走嗎姐姐?”

整個梨花嶼村子不算大,四周環山,免不了一些坡坎等等,也許山路進來有些難,也可能是有些偏僻得不到太大的重視,這地方的路一直沒修,也沒有路燈。被大車不知壓過多少回的路產生了許多小坑,上午又下了一場雨,坑裏還存著不少的積水。

月掛高空,鋪洩寫來的清冷月光將二人的影子拉的老長。

林輕漾拿著並不算太亮的手電筒在前面照明領路,泥土地濕滑,每走一步路都變得小心謹慎,卻還是忍不住轉頭提醒裴嘉然。

“今天秦止要是對你說了一些不太好的話一定不要放在欣賞,他被家裏慣壞了,說話口無遮攔的,回去我罵他。”

“沒有姐姐,他沒有壞心,反倒是我做的不對,踩到了那個烏龜,他說什麽都是應該的。”裴嘉然一邊道歉,一邊註意著腳下的環境。

懂事的讓人心疼。

“剛來的時候你也不說你是誰誰誰,害我還埋怨你來著。我早就不在京北生活了,一直生活在這個鄉村,這個村子我特別熟悉,你今天所遇到的人或事,在我身邊習以為常,但他們都不是大壞的人,但你以後還是要躲著他們點走,他們可分不清這個。”林輕漾怕剛來的裴嘉然完全不適應這陌生的環境和周圍完全陌生的人,滔滔不絕的和他講著。

林輕漾自己是覺得有點自來熟的,哪怕她和裴嘉然好久不見,哪怕小時候的事情記不起來多少,但她卻是很感謝裴嘉然一家這些年對他們家的照顧,雖然自己不去接管,但是她都知道的。

“嗯。”

“明天上學,你跟著我去,因為時間有點趕,所以一些學習用具你先用我的,等抽空我帶你去鎮上買。”

“好。”

林輕漾想著,腳步不自覺的放緩,腳腕時不時剮蹭兩旁草叢突出來地位枝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想來想去好像並沒什麽需要交代的了,只是眼下鄉間小路上未知的環境,於是出聲提醒:“你慢點哦,註意腳下,一定要跟著我走!啊!”

裴嘉然的心一直跟她懸著,回答她也是漫不經心的應兩聲。見她歪了腳向前面的水坑倒去,他下意識的伸出自己白日裏被玻璃瓶子劃破的那雙手,在兩支溫熱的手相撞時,兩顆心臟齊唰唰的劇烈跳動,腳下不穩,她緊張的捏緊牢牢抓住她的大大掌之中,隨著撲通一聲,林清漾跌在裴嘉然懷裏,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和洗衣粉的檸檬香氣混合在一起,縈繞在她的鼻尖,緊接著,她只覺得一股熱流順著自己細嫩的手掌緩緩流下。

“對不起,對不起!”林清漾楞了兩秒,感覺到自己無意當中又將他的傷口弄開了,一邊道歉一邊掙紮著想起身,奈何腳下一直打滑,掙紮了幾下卻始終沒能站起。

在如此漆黑的環境下,裴嘉然看著她像只小貓似的在自己懷裏做出她不安分的動作,胡亂抓著自己前胸,柔柔的發絲有意無意擦拭著自己的下顎,撩撥著他,裴嘉然只覺得一陣口渴和躁動,顧不上手上的傷,雙手環住她的肩膀,用力一握,連說出口的嗓音都啞了半分,帶著濕熱噴灑在林清漾耳畔:“姐姐,求你別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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